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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节 | 我懂得你,是因为我终于成为了你
文章时间:2017-09-08 15:07:02 访问量:
最真情的感恩送给老师:因为师恩如山;
最真挚的思念送给老师:因为师爱延绵;
最真诚的祝愿送给老师:因为师德难忘。
在这个教师节,让我们用校友叶萱的一篇美文,献上对老师最诚挚的祝福:
祝您节日快乐!
老师,您辛苦了。
我懂得你,是因为我终于成为了你
○
文 / 叶萱
1
十几年前,读本科的时候,我们系里的书记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是我们学校“四大名捕”之一,也是当时吹甲A的国家级裁判,老爷子很清癯,扛大桶矿泉水爬七楼还能健步如飞,平日里跟学生们斗智斗勇,赢的时候多,输的时候少。他栽培出来的学生后来许多走上了教育岗位,同学们纷纷表示:把书记当年治咱的招数学来三成,就足够种出一批又一批笔直、挺拔的小树苗了……
我是乖孩子,很少被他“治”,第一次栽在他手里,是当选学生会学习部长后的第二天——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是上课迟到了。
那天,我们班大约有三分之二的人迟到,据分析,一是因为授课教师年轻,大家欺软怕硬;二是因为天冷,赖床的本就起晚了,路过学校门口小吃摊还停下买了个煎饼果子取暖;三是……呃,看看身后还有那么多排队买煎饼果子的兄弟姐妹,觉得法不责众嘛,哈哈!
结果,还真是“法不责众”。
因为我们书记站在教室门口,看见一个拎一个:你,学生会干部,出来站着;你,预备党员吧,出来站着;你,班长还敢迟到,出来站着……其他同学先进去!
我就老老实实站在了教室门口。
就这么零零散散最后竟然也凑齐了十几个人的体罚队伍,老爷子瞪我们一眼,“去我办公室!”
我们就踢里踏拉嘻嘻哈哈不以为意地排队去了他办公室。
进了屋,老爷子先慷慨激昂地数落了一通我们没有时间观念、没有组织纪律性、没有对待知识的虔诚态度,不珍惜学习时光、不珍惜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漠视老师的劳动成果,专业课上糊弄自己就是犯罪;作为学生干部和预备党员,本来都是要给同学们做表率的,还带头迟到,必须接受惩罚……巴拉巴拉二十分钟,我在心里默记了一遍,觉得稍后如果要写一千字检讨,这些基本也就够了。
谁曾想老爷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眼见着我们一个个点头如捣蒜但其实内心深处半点诚意都没有,老爷子又开始瞪眼,一边拉开办公桌抽屉,“啪”地甩出十几本小册子,我们凑近了一看,傻眼了!
那是一摞简易习字帖,一部分楷书体,一部分行书体。
老爷子拍拍字帖,“看见没有,字帖!你们也别写检讨了,我都能想象出来你们写检讨肯定开头就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对不起父母,太假!你们就老老实实练字去,一人抄一本,认真点,三天抄完交上来,我要检查。若有糊弄了事的,被我发现了,再抄一遍!”
我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也是从那天起,老爷子自费购买的这一摞字帖就成为我们全系同学的梦魇——尤其是男生宿舍常偷摸打扑克,结果老爷子就用杀回马枪的方式避过反应迟钝的“消息树”(往往由在楼梯口水房里洗衣服的男生担任),一路杀进去,抓一串打扑克的、打麻将的、通宵打游戏不回宿舍睡觉的……抓到了也不骂,就甩一份字帖,视情节轻重抄写次数自然不同。要知道那年那月学生公寓到了晚上十一点是要熄灯的,唯一不熄灯的场所就是洗手间。于是据说男生公寓最盛大的景象,就是从晚上十一点开始,一串串男生抱着板凳和马扎,坐在洗手间里抄字帖。再据说,到毕业时,我们班男生基本都写得一手好字。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十几年后,我在课堂上布置随堂作业,全班38人,能称得上“写一手好字”的,勉强算有一人;字体尚算整饬的,二人;剩下的……好在内容还算认真。
至于另一门课上,因为要带学生做一个SWOT分析,我专门请一位个子高的男生上台写板书,记录所涉条目,然而包括“拖延”等在内的常用字词,不到一百字里有四五处“提笔忘字”……
我看着孩子们手里抱着的笔记本电脑、大学英语四六级单词手册和考研英语阅读理解3000篇,偶尔,会有深深的无力感。
是,我也试图提及一手好字在惊鸿一瞥中,可能给人造成的惊喜与瞬间提升的个人印象。
然,说归说,肯拿出时间练字的人,还是太少了。
电子时代,当键盘的便捷取代了手书的烦琐,当我们知道英语单词的拼写却忘记了汉字的笔画,似乎有些温情的固守,也在渐渐消失。
2
而我的导师,是另外一种人。
他不跟我们斗智斗勇——他是单方面疾风骤雨型的,总让我想起中学历史课本上学过的“铁血宰相”俾斯麦。比如他明明已经被行政职务拴得团团转、要给核心期刊写论文,但他竟然还能挤出空来抽查我的读书笔记?!
抽查就抽查吧,看完了还要根据笔记内容提问!刚好彼时的我充分践行了当代大学生务必要胆大心细脸皮厚的通用校训——一通东拉西扯天花乱坠,虽然偶尔也能侥幸过关,但更不止一次“血流成河”。
比如那年,写毕业论文的时候。
开题报告会,导师从几个备选方案里圈定了题目,我一看,当时就快哭了——研究对象涉及的年代背景是1978年至1989年,改革开放初期,那时候,我是-2岁到9岁。
叹口气,没办法,既然要毕业,论文总还是要写的。
带着畏难情绪,我开始耍小聪明:拿到题目先上网络书城搜类似关键词所能涉及的资料图书下单,再去新华书店相应专区扫货一样买书——我寻思着,这么多书,总能抽出个几万字好用的内容吧?
结果,交初稿那天,导师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把我从头骂到脚!被批评原因大意为“没有第一手资料,全都是别人吞咽过的馍”、“事件没有多加考证,引用完全不对位”、“论据因果有问题,不了解还敢胡编乱造”……据我带的那个本科班小班长说,我在一楼挨骂,他们在二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唉,我可真不是个好榜样。
眼见着实逃不过这一劫,我终于决定去做一件就学习方法而言特别蠢的事——我去市图书馆翻出了1978年到1989年间共计四千余份《人民日报》,一份一份地看,梳理那个年代的事件,寻找那些观点的支撑。一个暑假两个月,我只做了这一件事,但暑假结束后,再交上的提纲,终于换来导师的点头。
那是我第一次扎扎实实地去做一件耗时的笨事情,但它却让我看到“从基础素材中寻找脉络、提炼观点”的学习方法是多么行之有效。从那以后,无论研究具体作品,还是进行宏观分析,我都先从类似于归纳段意、整理纲目一类的琐事开始做。
虽然这种方法未必对每个人都有用,但对二十几岁心浮气躁的我来说,特别好用。
因为我终于开始学习沉下心,阅读,摘抄,思考,归纳,提炼,然后论证。
我渐渐变得不再那么不懂装懂、信口开河、似是而非,我开始强调文章的结构、表达的严谨、援引的出处……我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学费果然不是白交的。
是的,即便学问没长太多,但学会寻找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已经是莫大收获。
然而,人说,吃一堑,长一智。
后来才知道,最大的“堑”,其实都不在校园里。
真的,别不信,大学里的老师绝大多数都奉行学术自由思想,对学生也就格外宽容。绝大多数人是要等毕业后才能发现,这世界对不严谨的你,从来不会宽容。
写稿子有错别字,运气好的自有顶头上司把关和修改,运气不好的,自己负责、自己挨骂,老板骂人总是可以把你骂到恨不得缩进娘胎回炉重造,说你脑子进水都是轻的,万一造成损失,不是扣奖金就是炒鱿鱼;拿错了文件给上司,运气好的让你重新拿,运气不好的,直接问你留着眼是用来喘气的吗?不能做别做,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更有较真的上司,可能因为几次小小纰漏就认定你是个失于严谨、不堪大任的人——坏印象一旦生成,除非更换上司,否则你可能终生错失一些至关重要的提拔机会。
你说自己本就不求上进?好啊,年轻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是菜鸟,自然是可以这么安慰自己的。等二十年过去,同学聚会、朋友群体里已经分出三六九等,周遭世界在取舍间常常表现出更现实、更凛冽的一面,到那时,愿你能一直保持一颗坚挺的寻常心。
我就是这样长大的:从校园里到校园外,在被导师训斥后学会了笨鸟先飞,在被领导提点后学会了反复检查,在被善意的读者们提醒后学会了字斟句酌……虽然直到今天,由于个人知识面与表达能力的有限,仍然避免不了犯错误,但在我们能控制的层面,还是努力让错误少一些吧。
许多时候,许多事,只是举手之劳,却代表着一个人的职业道德与生活态度。
3
再后来,我回到了高校。
我遇见的,真是一群很不错的好孩子。
他们上课总是很认真地参与讨论,写作课的作业量那么大也能按时完成,看完我布置的书目后会在微信微博上写心得分享——可是,除了写一手“蚊子腿”一样的手书,亲爱的孩子们,咱能别出现那么多错别字和语法错误吗?
“的”、“地”、“得”的使用方法经常分不开也就罢了,可那么多因为键盘输入产生的选字错误、因为不求甚解而用错了的词语、因为句子过长而神秘消失的宾语、不合逻辑的网络用语混搭、过度口语化导致的语病横行语焉不详……就没见哪份作业里是没有错别字的。而明明故事很不错、文笔亦不错的一份作业里,两个自然段不足四百字中,就有四个错别字、两处语法错误。
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作“忍无可忍”。
也终于知道了,作为一名教师,一名其实完全没有升学率压力的大学教师,为什么,当初我的恩师们,要拿出那么多时间,给我改作品、查笔记,甚至提点我、训斥我,更没少吓唬我……
因为,离开了那个象牙塔,置身这世间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中,在越来越激烈的厮杀里,方知道:依靠智慧或技能获取的物质回报,和依靠情商或阅历累积的心理承受力,都是我们在这纷繁世上,站得住的关键。
我写过很多文章,却从来没有写过点什么,对他们表示感谢。
也有许多面对面的时候,但羞于出口,最终不过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她、他们,不会知道,我们是在走上社会之后,才意识到象牙塔的庇护。
本科毕业时那个六月,“非典”硝烟刚散,我考取研究生,最春风得意甚至有点得意忘形的时候,去参加学士论文答辩。
通常而言每位答辩者会被提问两个问题,然而轮到我,足足问了五个问题!五个是什么概念呢?大抵就是一环套一环,答得出来这个问题就答不出来那个问题,众目睽睽下汗透衣背满脑子都是尴尬与绝望,眼泪就在眼眶里转却努力不能掉下来。
末了,我的耳朵里都是蜂鸣,只能隐约听见坐在对面的一位老师正色道:我知道你平日里专业成绩不错,也知道你考上了研究生,我们问你这么多问题不是为了刁难你,我们是希望你知道——学问,不是这么好做的。
这句话,我反复咀嚼了很多年。
是啊,读书理解多少,笔记摘抄多少,字迹美丑与否,说法严谨几成,错字出现几处……这些,都是小事儿。
可是,我的老师,他们却从这些“小事儿”上,给我们铺垫出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是的,我终于懂得了你。
因为,我终于成为了你。
叶萱,山东艺术学院1999级校友,大学教师、作家,代表作有长篇小说《纸婚》、《红领:玻璃城》及亲子随笔集《愿你被这世界温柔相待》等,新作散文随笔集《让一切随遇而安》现已清新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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